清代学者俞樾写过一则小品《戴高帽》,学生去外地做官,老师嘱咐学生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应谨慎从事。没想学生说,预备下一百顶高帽,遇见人就送一顶,不至于不和气闹矛盾。生性秉直的老师听到后,生气说,做官应以直道事人。学生见老师动气,忙说,现在这世道像老师这种不受奉承不爱戴高帽的人少之又少。老师欣然,学生一笑,一百顶高帽只余99顶。
在陕西方言中,戴高帽称作“二尺五”,为何叫做二尺五无据可考,仅凭字面意思,“二尺五”大约83.33cm,这脑袋顶着将近一米的帽子岂不是高帽子。工作时遇到一位老大哥,在日常教导时就常对我说,人人都爱“二尺五”。同事之间关系和气,就得会用“二尺五”。这位大哥擅长讲话,人爱请他,有他到的地方气氛就热闹。有一同事在城中买了新房,家中父母还在乡下过日子,这位大哥就讲“还是你孝顺,这城里头都是鸽子笼,空间小地方窄哪有咱农村地方敞亮行动自便,空气好阳光足,还能跟老邻居窝在墙根地下晒太阳拉家常”,不想没过多久,这同事又把双亲接到城市里来了,这位大哥话可没断“要不咋说你孝顺呢,这农村再好,也没城市里繁华,暖气空调样样都有,吃完饭老人还能去街心公园溜溜弯”。
大哥教育我这青瓜蛋子,工作做的好,得先感谢领导搭建平台,英明指导,工作才能顺顺利利完成。见到同事,嘴巴要放甜点,胖了就称赞日子过得滋润,家庭幸福和睦,瘦了就表扬天天锻炼,身体健康精神好。别小瞧这“二尺五”,学问大着呢,人人都爱听好话,好话可不是人人能说,人人会说。“二尺五”戴的时机要对,戴的时长要对,戴的位置要对,要不然这帽子人戴的不舒服,不合适,一生气从此你就不受待见。
大哥讲的头头是道,我听的云里雾里。年终茶话会上,同事们总结今年工作成果,谋划明年工作进展。到这位大哥时,并没有像同事罗列工作事项,而是说“这一年,同事们工作都辛苦不容易,但是说实在的我觉得咱们领导是真辛苦,不是在这说恭维话,一年365天,领导在单位的时间比在家多出两倍,真是以单位为家。每次看到领导夙兴夜寐工作,我就觉得有动力有责任把工作干好”,这席话说的领导喜形于色,而我坐在台下深感大哥的功力,关键是大哥说这话说的自然说的妥帖说的大家耳根发红却没有违和感。
我曾对“二尺五”做法有些轻视,说的好不如做的好,干嘛要当巧言令色的八哥。大哥笑笑说,年轻人嫩着呢,真以为这“二尺五”就是阿谀奉承啊。工作是你做的,但领导同事没有协助过吗?取得成果,感谢称颂有什么不好?一天八小时接触时间最长的就是同事,平常赞美夸奖有什么不好?家里家外父母操劳,妻子辛苦,说说好话有什么不好?千万不要以为这“二尺五”就是吹嘘拍马,咱这“二尺五”是工作干的出色,嘴上说的漂亮,让人心里美美的。
大哥这席话让我汗颜,我曾觉得工作就是工作,可忽略了工作就是人的工作,处处需要协调沟通;朋友家人,因为亲近所以无所顾忌,一言不合易动怒生气,却常常用“刀子嘴豆腐心”安慰自己,却不知越是亲近,越要珍惜。看见同事新换发型,说了一句真不错,在哪里剪的,这一天同事对我真是笑意盈盈,这“二尺五”的学问真是如大哥所说,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