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伊始,广州琶洲·保利世贸博览中心门前聚集了一大批“来自新世界”的年轻人——他们造型各异,穿着各具特色的衣服,戴着假发,扮鬼扮马,惟妙惟肖,仿佛从漫画或游戏世界中“穿越”而来——这是来参加在这里举行的萤火虫漫展的“二次元爱好者”。
在广州这场漫展前后时间里,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也有一个第十届IJOY北京国际动漫游戏狂欢节,几天时间内举行了包括10万人次二次元大聚会、万名COSER大狂欢、顶级COSPLAY赛事等近50项互动活动;上海国家会展中心有一场COMICUP29漫展(简称CP29漫展),吸引了约三十万名动漫爱好者和同人创作者参与,场面出乎意料的火爆。
这几场活动的“隔空对话”,搅动了不少“二次元爱好者”的心,“漫展”“同人”“通贩”“扩列”等词汇屡登微博热搜,不断刷新大众认知。
与单纯穿汉服、崇尚中华古文化的热潮不同,在这些动漫展大型活动中,众多的“二次元”年轻人痴迷Cosplay动漫人物,倾注了极大的热情。
不可否认,漫展的魅力正在年轻人中发酵,形成一种新的文化圈,甚至诞生了一批新的职业。
正因如此,这个平台更需要关注,希望能有相关的管理机制来保护参与者的合法权益,规范行业行为,促使其形成一个更加健康、积极、多元化的文化平台。
新词构建新“圈子”
近年来,漫展从国外火到国内,Cosplay这个词已被大众所熟悉。Cosplay全称是Costume Play,是指利用服装、配饰和妆容来扮演动漫作品中的角色。玩角色扮演的人则叫Coser,即Cosplayer的缩写。
参加漫展的通常都是这些热爱二次元文化的Coser,他们自成“圈子”,慢慢也形成了不少“二次元社群”。
而近年来,随着国内动漫作品的热度飙升,出现在漫展上的动漫Coser已不仅仅是模仿那些海外著名的动漫游戏人物,还有大量“国产”动漫造型。
但如果只是作为好奇游客去看展,你可能会有些听不懂这群人的“语言”——由二次元文化衍生而来的许多“圈内术语”,会让你一头雾水。
比如一直强调与其他漫展的区别是“同人展”的COMICUP漫展,在二次元圈内闻名已久,很多圈外人却不明白什么是“同人”。
相关资料显示,“同人”原本指的是志同道合的人,但当代流行文化中的“同人”一词却来自日本,是指动漫文化中,针对原作品中已存在的人物进行不受商业影响的自我创作。同人作品创作形式还包括小说、漫画、动画、音乐、视频、游戏等。
此外,比较常见的二次元术语还有ACG——一般解释为Anime(日本动画)与Comics(漫画)、Games(游戏)的合称缩写。该词最早由中国台湾的动漫爱好者提出,应用于校园BBS站动漫板块的命名。随后又流传到中国香港和内地。
漫展还衍生出许多专有术语。
比如“集邮”,在漫展上一般是合影的意思,是指如果遇到喜欢的动漫角色或者同好,都可以求“集邮”,即请求允许合影;“通贩”,指在线上贩售同人周边产品,“场贩”指现场贩售;“无料”指用于宣传、安利或粉丝“为爱发电”的无偿周边产品;“扩列”则指在漫展中结识聊得来的同好后添加好友……
羊城晚报记者为此采访了暨南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郑焕钊。
他说:“与其他趣缘社区类似,二次元粉丝社群往往基于次元文化兴趣而集聚,其社交更多地基于大家都能共同理解的次元文化而形成‘话语墙壁’,因此会有很多圈外人所不知的‘行话’。”
他认为,这是一种典型的以“同趣”“同观点”为基础的“趣缘社交”,二次元粉丝社群参与者拥有对ACG文化的共同兴趣,无论对作品中的形象、台词还是因为作品传播衍生过程中滋生的现象,他们都能如数家珍。
他进一步解释,圈层术语的形成,既是粉丝对动漫文化深入了解而具备专业知识的体现,也是圈层社交过程中,外人无法知晓且只有圈层内部才“懂”的文化默契,更是他们独特的解读、消费二次元文化意义过程中的一种全新建构。
同好聚会如“过年”
在社交方式迅速迭代的时代背景下,这些借助社交网络而蓬勃兴起的趣缘社交,的确可以满足年轻人分享自我、发展自我、创造自我的各种需求。
在漫展上的趣缘社交,人们出于对二次元文化的热爱,还催生了不少相关职业,如Coser、摄影师、妆娘、服装设计师、同人文写作者、插画师、主播等。
苗斜就是一位擅长摄影的二次元爱好者,如今也兼职二次元摄影。
在今年的CP29漫展上,他遇到一位扮演热门动漫《排球少年》主角的Coser正迎着从场馆外照进来的夕阳跳起来,摆出一个经典姿势——扣球,苗斜及时按下了相机快门,拍到了一张高度还原漫画主角动作的照片。经发布在微博上,意外地吸引了颇高的关注度。
他告诉羊城晚报记者,自己中学时开始接触漫展,两年前参加工作之初开始兼职二次元摄影。这对他来说既是爱好,也是工作之外挣点零花钱的创收方式。
他说:“他们认真地做妆扮,扮演自己喜欢的角色,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除了四处看看、购买周边和拍摄,苗斜参加漫展时,偶尔也会做coser。在他看来,参加CP29这样的同人展,就好像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偶尔聚在一起,希望让日常生活不那么枯燥而已。
他形容这个过程好像“过年”,大家互换自己制作的“无料”,认识圈子里的“新鲜血液”,这其实是件很温暖的事。比如在CP29的第一天排了三小时的队等入场时,有个刚认识的伙伴送上一包糖果,他就“心头一暖”。
“二次元代表着大家对理想生活的寄托和向往。有些在现实生活体验不到的,可以从二次元的角色中寻找共鸣。有时我也会把自己代入喜欢的角色去思考问题,以此获得前进的动力。”苗斜说。
黑猫则是一名“同人文”的写作者,在今年的CP29中,她第一次尝试出摊,主要售卖一部刑侦日剧的同人刊物。
作为一名摆摊“小白”,从申请摊位到内容制品的设计排版,她花了很多时间琢磨。黑猫平时喜欢创作群像型的作品,偏好原作中有魅力的边缘角色。当她发现自己想看的内容没有人写,或者同人作品不合自己的胃口,她就会自己动手进行同人创作。
她告诉羊城晚报记者,在人来人往的CP29漫展上,当有人拿着她的作品,笑着说“太好了,没有错过老师的东西”“好可爱、好喜欢”的时候,她就会感觉“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也像实现了小时候当作家的梦想一样”。
这次的出摊经历,给黑猫留下了难得的人生体验,她感受到来自同好们的友爱和包容,“有一种求同存异的感觉”。
年轻人的社群归属
漫展作为典型场所,如今已成为二次元圈层文化的聚焦和缩影。
郑焕钊认为,在二次元文化圈内,漫展如同“节日”,是一年一度漫友们的“嘉年华”,在过去三年里,线下漫展难以正常开展,也导致了近期漫展火爆异常。从文化传播的层面来看,漫展的“出圈”,体现了互联网时代网络场景传播的趋势。
他说,二次元文化所具有的幻想性和虚拟性的思维与形象特征,塑造着圈层文化的形态。参与者会对相关ACG文化产品形成持续的消费能力和再创作的能力。
在漫展中,动漫厂家展示新作品、新产品,动漫名家在这里与粉丝见面,同人粉丝社群在这里进行作品交流交易,还有热衷角色扮演的动漫迷也在这里集聚与展示……
漫展的功能是相当丰富的,既能让漫友获取对动漫趋势的认知,也可以获得身份认同,更可以进行趣缘社交。
他认为,漫展上所呈现的二次元体验是有意义的。“同人创作或同人文化不仅是一种二次创作的交流行为,也是二次元粉丝用文字、图像、视频或表演的方式对自己喜爱的作品、角色或表演的一种更具有创造性意义的生产。”
郑焕钊解释,二次元创作其实已经是粉丝发挥个人想象力、感受力和情感,把自己深度融合到角色或故事中,所形成的深度“二次元体验”。
“基于同人创作而形成的同人文化,既是二次元社群的深度交流互动,粉丝们通过对同人作品的共同演绎和意义衍生的表达,也在建构大家共同的精神世界,令年轻人形成一种社群归属。”郑焕钊说。
从这层意义上来讲,漫展的巨大影响力也更提醒我们,对这种正蓬勃发展并影响着年轻人的新兴文化,的确需要正确的引导与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