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软缠硬磨大人要这要那,或可相当于唐人说的“泥”:“泥他沽酒拔金钗”(元稹《遣悲怀三首》之一),这是雅的说法;“猪不是、狗不是;茅不是、草不是”;或者“噼噼唧唧的”,是川渝的说法,北方或叫“磨叽、磨磨叽叽/唧唧”。
一、“磨叽”系列
【磨叽】(1)软缠硬磨,说话没完没了。①东北官话。崔德志《刘莲英》:“行啦,你别~啦,该干啥干去吧!”②胶辽官话,辽宁大连。(2)悄悄地说话。东北官话,吉林。杜守林《倒嚼》:“你好多亲戚,跟你~的姑娘是你哪个?”
【磨哜】多指小孩子无休止地纠缠。东北官话:你别~了,等会儿你姐姐回来咱们就走|你别~了,那支笔不是你弟弟拿去了,我们送给你,不是一样吗?
【磨唧】一再恳求,唠叨不休。①东北官话。《说演弹唱》:“就是周三婆不愿意,也架不住小根~。”②胶辽官话,山东长岛。
【磨磨唧唧】说话没完没了;做事反反复复,拖泥带水。①东北官话:两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儿,叫他一说就~的没个完。②北京官话。1983年4月20日《北京晚报》:“慈禧示意,让慈安开个头,慈安~地‘哼’了两声。”
【磨道】嘀咕,唠叨。①东北官话,黑龙江佳木斯。②北京官话:得了,得了,你别再~这些臭事了。
【磨叨】唠叨,说话没完没了。①东北官话:你天天跟~我什么?仇大川《山的规矩》:“少~,我说咋着就咋着。”②北京官话:得了,得了,你别再~这些臭事了。刘恒《四条汉子》:“丫头前几日~,担心寒假过了上不成学哩!”③冀鲁官话,河北:你不说说他,他一天到晚老~我。④晋语,山西忻州:外(那)老娘娘(老大娘)可好~哩。
“磨”,反复,来回;叽、哜、唧与“道、叨”,言说也。
折腾、缠磨,与“没完没了”情形也差不多:
【磨唣】折腾;折磨(多只小孩儿)。西南官话,四川成都:娃娃在学走路的时候是最~人的。
【磨作】扬州。用琐屑的事情情缠磨人:你不要这个事那个事的~我。
【磨制】丹阳。纠缠(人):小王一味(实在)~人。
【磨治】洛阳。没完没了地纠缠:这孩子太~人,叫你一天不能闲。
如果把“缠磨”倒过来作“磨缠”,就跟“磨作、磨唣”等配对了
【磨缠】东北官话。纠缠;搅扰。王正寅《落凤坡遗案》:“槐道庚笑嘻嘻地进来,向他检讨那天大闹沙地的事,~了半宿。”
也作“麻缠”:
【麻缠】纠缠。①中原官话,河南郑州、南阳。李准《黄河东流去》第九章五:“你看,这个老婆又起来了。”②晋语,山西忻州:这件事他~上我可长时间唡。河南辉县。清道光乙未《辉县志》:“~,牵扯也。”
北京、哈尔滨等称“翻来覆去地说”叫“磨豆腐”,可以看做是絮絮叨叨的形象说法。
二、啰唣 啰嗦
“啰唣”与“磨唣”,意思关联。“磨”如果理解成来回、反复之“磨”(去声),跟来回打磨、琢磨之“砻”结合起来,就可以推知“啰唣”之“啰”的音义来源。
【砻】《释文·石部》:“䃺也。”
《广雅·释诂三》:“礲,磨也。”王念孙疏证:“《荀子·性恶篇》云:‘钝金必将待礲厉然后利。’砻与砻同。”
砻、礲,来回不停地重复,就是“啰嗦”,川渝简称“啰〔lò〕”。
【磏】《说文·石部》:“厉石也。”离盐切。
厉石,砺石也,磨刀石。《广雅释器》:“砺也。”
【砺】《说文新附·石部》:“䃺也。”
因此“砻礲磏砺”就是来回反复地磨,与“啰嗦”情形差不多。那么 “啰嗦、啰唣”也好理解了(唣、嗦等同唧、叽等)。
三、磨鹰
南昌(赣语)称老鹰叫“磨鹰”,《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云:
可能因为老在空中盘旋,像磨磨子的样子,故叫磨鹰。
这种可能是有的,而更有可能(或许是主要的)的,“磨”是“大”的意思,因为川渝称老鹰叫“麻鹞子”(南昌叫“鹞鹰”;江西赣州盘龙客话叫“麻鹞”),称大起胆子叫“麻起胆子”(湘语同),广东广州、花县花山、南海沙头、番禺市桥、香港新界锦田等粤语区称老鹰叫“麻鹰”。安徽芜湖、安庆,湖北红安,江苏南通(江淮官话),川渝(西南官话),安徽歙县(徽语)有“麻蝇、麻苍蝇”的说法。孙锦标《南通方言疏证》卷四云:
宋陆佃《埤雅》:“青蝇大者色苍”,今俗谓之麻苍蝇。
老鹰也叫“苍鹰”,苍,大也。“磨、麻”当是“莽→蛮→磨麻”(大也)系词。
四、磨灭
【磨灭】(1)温州。没完没了地纠缠:该个细儿会显~,我沃匄渠妆烦起。
(2)温州、福州。折磨:渠老公恁渠,叫我俫沃(朿见)不落去(看了很气愤。温州)|这伲囝(孩子)乞伊后奶(被他后娘)死去(福州)
“灭”当是“磨”的入声形式“莫、漠”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