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王小立的王牌烧烤才刚刚结束一天的营业。
他在淄博经营了近30年的烧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在近一两月的时间里涌入淄博，只为一件事，吃烧烤。
有人不远千里驱车赶来，就为了吃上一口短视频里的淄博烧烤：用本地特色的小饼，对折再对折，摁进盘里的蘸料，摊开之后放在手心里，夹上小葱，再把炭火炉上烤得滋滋冒油的烤串包在饼里用力一撸，抽掉铁签，开吃！
淄博烧烤+小饼 图源：时代财经摄
这个五一假期，各大社交平台上最火的旅游目的地毫无疑问是淄博。游客们吃空了烧烤搭配的小饼，烧烤炉也卖断了货。
根据美团数据，五一假期首日，“北京南-淄博”火车票开售1分钟即售罄，“五一”期间淄博旅游订单（含酒店、景点门票）同比增长超2000%。
淄博文旅预估，“五一”期间将有超12万人前往当地，交通运输、住宿餐饮和景区接待等相关行业都面临巨大挑战。
“我不希望这么忙，压力太大了”
“这手机号码没法用了。”早上7点多，王小立的手机就有源源不断的电话打进来，屏幕暗了又亮。
“我在开往淄博的高速路上，晚上10点多能到，还有位置吗？”他反反复复地回答着同样的问题，烧烤店什么时间开门、需不需要排队、能不能预留座位。有一次，他把手机落在房间里，半个多小时过去，多了100多通未接电话。
王小立还记得，从3月3号的那个周五开始，来淄博吃烧烤的人一周多过一周。谁也说不清楚淄博烧烤究竟是踩中了哪一条流量密码，热情的游客硬生生把夜市生意做到了午市。早上不到10点，就有客人堵在店门口，准备抢占第一波吃烧烤的座位。
“没有经验的餐饮人很难接住这波流量。”王小立在本地开了三家烧烤店，算得上是淄博烧烤界的“老人”。看着五一假期的客流量，他也不禁犯了难，“接待能力已经到顶了，已经是半瘫痪状态了”。
八大局便民市场入口水泄不通 图源：时代财经摄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鲁小串的老板孙刚（化名）。他的新店选址在淄博网红便民市场八大局的对面，3月20日才刚开始试营业，就被闻讯赶来的游客“攻陷”。
前几天店铺设备检修，孙刚不得已暂停了中午营业，两个从外地赶来的女生在店门口从上午10点多坐到下午四点，一直不肯离开，生怕走了就再也取不上号。
“什么都缺！”孙刚告诉时代财经，现在最大的难题是缺人手，烧烤师傅的工资炒到上万元，但还是招不到人。
店主们早上6点半就跑到小饼厂家的门口，现场排队取号买小饼。桌上用来加热烤串的烤炉，原来50元左右一个，一度卖断了货，后来进货价涨到55元。每天用的鲜肉也靠抢，提前预定好，再派懂行的员工去取货，防止肉贩以次充好。
不过，随着五一的到来，不管是小饼还是烤炉的产能都跟了上来，缺货状况有所缓解。
人流量节节攀升，营业额也跟着水涨船高。王小立透露，现在一家店一天的营业额就超过3万元，大概是原来的三倍。按照均价2.5元计算，这里一天可以卖出约12000根烤串。孙刚也表示，现在干一天，抵得上原来干三天。
“我不希望这么忙，压力太大了。”王小立坦言，尽管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营业额也很难再拔高了。大多数烧烤店都已经到了运转的极限，到了晚上七八点，有些店顾客再想去吃，肉已经没了。
孙刚的店每天晚上要翻三次台，即使备好了食材，10点以后也不再接单了。员工们保持超高强度的运转，从早上6点左右开始做准备工作，到半夜一两点才算结束，连轴转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只有下午两点到四点的两个小时，是难得的偷闲时间，两个烧烤师傅就在厨房里搬张凳子打盹儿。
比起赚更多的钱，老板们更担心出错。上菜慢了、口味不合适，都有可能成为远道而来的游客吐槽的理由。而这个差评，在眼下的阶段，不仅仅会严重影响店铺的声誉，也会成为给淄博城市形象拖后腿的消极因素。
4月26日，淄博市文旅局向游客发出了提醒，“五一”期间中心城区酒店已基本售罄，客流量已超出接待能力，“虽然我们已经全力以赴，但服务供给可能还无法完全满足游客的体验需求”。
老板改换思路赚钱，教人开烧烤店
美团数据显示，到4月中旬，全国淄博烧烤商户数量环比上月增长了2.3倍，线上订单量比去年同期增长超4倍，交易额增长了6倍多。
走红之后，淄博本地政府迅速反应。围绕烧烤店，开设了专门的烧烤公交专线，一路从火车站直达店门口。在校大学生来淄博吃烧烤，还能半价入住青年驿站，每年4次、每次5天。就在五一假期前两天，淄博烧烤小程序上线，出行地图、住宿指南、烧烤店排队进度一目了然。
官方的态度也为淄博挣了不少好感。来自安徽的张洁（化名）在青岛出差，多出一天的空余时间，她和伙伴们坐上高铁直奔淄博，下车就吃上了烧烤，又买了炒锅饼、牛奶棒，对这趟淄博之行非常满意。唯一的不愉快，是她在牛奶棒里吃出了一根别针，但又想了想，淄博市民热情好客，她也要展现出外地游客的大度。
“原来说烧烤能够拉动淄博的GDP，我还不信。”王小立没想到，一串小小的烤串，能够维持近2个月的热度，让淄博真正出了圈。一时间，曾经盛名在外的东北烧烤、云南烧烤、四川烧烤纷纷让位，“进淄赶烤”成了烧烤届的顶流。
人人都想搭上这艘流量的大船。有网友戏称，前往淄博的高铁上，有一半坐的都是网红大V。
位于淄博张店区中心的八大局便民市场，原本就是附近居民买菜做饭的普通市场。游客涌入之后，不管是卖猪肉的档口，还是卖馒头的店铺，通通卖起了网红紫米糕、炒锅饼和牛奶棒，纷纷标榜自己才是“推广第一家”“抖音可查”。
八大局内，有店铺正在直播 图源：时代财经摄
时代财经注意到，不少店铺门口还开起了带货直播，这头师傅掂着铁锅现场制作，那头主播和屏幕对面的“家人们”说道，“再不下单今天就要卖光了”。
“听说有人转租八大局的店铺，我立刻打电话去问，没想到档口的租金一天就要1000块！”网约车司机赵师傅告诉时代财经，看到淄博烧烤走红之后，自己也动了心，想和朋友合伙开一家烧烤店，“你看他们一天能赚到1000块吗？”
面对淄博供不应求的住宿需求，他也在想开一间民宿的可能性。在市区租上一个小两居，每月租金大约1000元上下，但改成民宿一晚就有200-300元的收入，用不了几天就能回本。
另一边，王小立还在思考，怎么把淄博烧烤的品牌打出去，来找他谈加盟的电话每天接不停。根据天眼查数据，截至4月16日，淄博4月已新增烧烤相关企业170余家，其中仅4月14日一天就新增注册20余家。
他转换了思路，干脆改教人开烧烤店，把自己30年来的从业经验手把手教给其他人。按照他的设想，未来淄博烧烤会成为一套标准化的流程，统一采购食材、加工、冷链配送，像预制菜一样送到商家手中。但有一点，核心腌料的秘方还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淄博烧烤“内卷”或许就要开始了，在孙刚的店铺正对面，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铺早早的挂上了招牌，想要赶在假期开业。
来淄博找王小立学烧烤的第一波“学员”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启程了，他们分别来自广东、山西等地，不过暂时都被王小立劝下了，“五一太贵了，酒店现在也没地方住了，你们还是等等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