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家门口 潮新闻记者摄
在浙南小镇——钱库镇老街附近的小巷里,再也听不到熟悉的琴声和歌声了。
3月8日,20岁的温州苍南女孩小金入境泰国某大学就读音乐专业。父母一起目送着她上飞机,谁能想到,这竟是永别。
3月底,小金在泰国被3名中国绑匪绑架杀害。他们残忍杀害小金逃回国内后,竟然还在3月31日向小金的父母索要赎金。
她是个爱弹琴爱唱歌的女孩
曾经,每天早上和傍晚,钱库镇的陈老伯总能听到隔壁传来的钢琴声。寒来暑往,音乐声从生涩到娴熟,如小金的成长。
小金的父母都是音乐老师,她从小就跟着父母学习钢琴和声乐,并有着别样的天赋。
“看见一楼的钢琴,就到她家里了。”在钱库镇,很多居民都通过网络知道了小金在泰国遇害的事情。
4月5日上午,潮新闻记者随着指引,找到了小金家,这里是一幢上了年份的二层小楼,位于小镇的繁华街巷中,被几幢新建的居民楼围在其中,周边的巷子四通八达,两边开着五花八门的商铺,有早餐店、手机店、奶茶店、服装店……
小金家的门口还算安静,停着一辆小型挖掘机,排水沟被挖开了一大半。一楼的房间里摆着两架钢琴,二楼靠窗的位置还摆放着油烟机等厨具。
小金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
“小孩每天晚上回家都会边弹琴边唱歌,歌声很好听。”面对这番不幸,与小金家多年的邻居陈老伯连称惋惜,“一年中仅能碰到几次,都会喊我一声爷爷。结果出国读书却被害,我们真的很心痛。”
“这些都是孩子的衣服,楼上还有很多……”小金的奶奶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收拾孙女的衣服。粉色的仙女长裙、白色的高领毛衣、还有青绿色的演出服,都被翻了出来……
在这个温州小镇繁华的老街区,再也听不到小金的琴声了,那个大家印象中乖巧、单纯,有音乐天赋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小金家门口的街巷 潮新闻记者摄
“嫌犯压根没给家人救小金的机会”
“3月31日10点59分,这个时间永远记在我的脑子里。这些丧心病狂的绑匪当时已经逃到了国内,人都被害死了还在要钱!根本没有给我们一个救孩子的机会。”说起这个细节,小金的姑姑顿时提高了声调,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救回小金。
她说,小金每天都会和爸爸妈妈打视频或者语音电话,但是自3月28日以后,小金爸妈的微信就只收到了零星的文字信息。因为有些反常,小金爸爸还为此询问了泰国学校的老师,希望学校了解小金的情况。
3月31日10点59分,小金的爸爸再次收到了发来的微信,打开对话框后,里面却是女儿被绑架的照片,绑匪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将50万元打到指定的银行卡里。
“当时她爸爸马上打电话过去想要确认下,但谁能想到,那时候我们家孩子已经遇害了。”小金姑姑回忆,“我们都是讲苍南蛮话的,想用方言确认下女儿的情况,但是对方拒接。”
也是直到那时,小金的爸爸才知道女儿被绑架,“并不是网上传的28日、29日收到短信,并因为家里拒绝付款导致女儿被杀。事实上,28日以来,我们连一句话一个语音都没有收到,我们家的小宝贝就这么被杀了。太心痛了!脑海里一直想着我们的孩子,这些丧心病狂的凶手,连我们给钱救回孩子的机会都没有。”姑姑说,无论多少钱,我们都会救回孩子的,只是没有这个机会,连一句求救的话、一个语音和视频都没有。
“孩子在泰国遇害后,她奶奶的眼泪都哭干了。”小金姑姑告诉潮新闻记者,4月3日下午,小金的爸爸、伯伯和舅舅赶往泰国。
起初,大家都瞒着小金妈妈,小金妈妈还期待着丈夫能够带回女儿,一直叫小金爸爸再想想办法,能够多方求助带回孩子,“小金的爸爸去了泰国以后,学校的老师发来消息,她的妈妈才得知女儿已经去世了。”
这两天,泰国温州商会一直陪着小金的亲人处理与当地进行对接。4月4日凌晨2点多,商会成员在机场接到了小金的爸爸和舅舅、伯伯。泰国温州商会相关负责人告诉潮新闻记者,当天商会会长等人一起陪着小金的家属前往大使馆、警局,之后还前往抛尸地点、以及小金被害的房子查看情况。
“这几天,大家一直奔波在大使馆、警局、医院等多个地方。”泰国温州商会相关负责人介绍。
另据其介绍,4月6日、7日是泰国当地的佛节,政府部门和相关机构都会放假,预计小金的遗体将在8日火化后由家属带回国内。
入境泰国20多天里,小金遭遇了什么
潮新闻记者综合泰国媒体(泰叻报、nationtv等)、国内媒体(红星新闻、每日经济新闻、极目新闻等)披露的信息,对事件时间线进行了梳理。
3月8日,已经在家上了两年网课的小金,终于入境泰国,并于当日入住曼谷某大学宿舍。小金为该校音乐专业大三学生。每天,小金都保持着跟爸爸妈妈打视频或者语音电话的习惯。
三月初,三名嫌疑人入境泰国,并在后续入住暖武里府一处别墅。该别墅于3月20日由一名泰国女子租下,支付了一个月的租金。据信,这名女子就是4月3日当天自首的第四名嫌疑人。
这个期间,三名嫌疑人在当地一家租车行,以每天2000泰铢的价格租了一辆红色马自达轿车,租赁期10天。
3月28日20时48分,小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用餐结束后,乘坐出租车到Bang Yai City。21时30分,在Central Westgate百货公司一侧,乘坐该红色马自达轿车后失踪。这是小金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录像中。
根据泰国警方的调查,3月29日凌晨1时30分,可疑车辆抵达香蕉种植园(最终发现尸体的地方),将尸体装在一个袋子里丢在莲花水沟内。根据警方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小金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介于28日21时30分至29日1时30分之间。
3月29日下午3时,嫌疑人将租来的车还给了车主,还车前对轿车进行了清理。同日,第四嫌疑人与房主联系,要求退还一个月的部分租金。
3月30日,3名嫌疑人乘坐从曼谷飞往四川成都的航班逃回中国。
因为女儿长时间没有和家里人视频或者电话,3月29日、3月30日两天,爸爸曾多次跟学校的老师联系,但那时小金已不在学校。
3月31日10时59分,爸爸收到了绑匪发来的照片,要求规定时间内将50万元打到指定银行账户。当天,家属向温州警方报警。
同时,小金就读大学负责中国留学生事务的老师前往泰国当地警局报案。当地警方、移民局警察等相关部门立即展开调查,寻找下落。
4月1日上午9时,泰国警方在暖武里府Bang Yai区Bang Yai街道附近一片香蕉林中发现死者尸体,双手被捆绑,装在一个袋子里,且尸体上有大量遭虐痕迹。警方确定为失踪的中国女留学生小金,初步判断死亡时间约三四天。
4月3日,在公安部协调指挥和河北公安机关协助下,3名犯罪嫌疑人陈某康(男,22岁)、周某甲(男,24岁)、周某乙(男,22岁,均为河北邢台人)在湖北襄阳被抓获。温州市公安机关已将3名犯罪嫌疑人依法刑事拘留。
同日,小金的爸爸、伯伯和舅舅赶往泰国,处理小金的后事。
与此同时,一名19岁的泰国女子在3日向警方投案自首,并接受审讯。讯问结束后,侦查人员以蓄意谋杀、通过绑架或限制人身自由索取赎金、合伙藏匿抛尸等罪名对该女子进行拘留。
据调查人员透露,第四嫌疑人是一家卡拉OK酒吧的工作人员。她很配合调查,承认曾向绑匪提供赎金方面等建议,并一起帮忙处理了受害者的尸体,但她否认参与折磨和杀害受害者。
4月4日下午,小金的家属在事发当地的警局 受访者提供
嫌犯在外国作案能在中国受审吗
泰国尼采国际律师事务所章红媛律师告诉潮新闻记者,由于宗教信仰等因素,在今天的泰国,即便是犯了重罪,犯人更多会被判无期徒刑而不是死刑。
更有很多读者关心的是,虽然犯罪嫌疑人、受害者均是中国人,但案件发生在泰国,那么中国警方能否介入管辖此案?本案的嫌疑人会在国内受审吗?调查审判程序又将如何?
对此,浙江丰国律师事务所陈松涛律师陈律师介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七条中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犯本法规定之罪的,适用本法,但是按本法规定的最高刑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可以不予追究。
“也就是说,本国公民在国外犯罪,国内的法院是有管辖权的。”陈律师解释说,本案中无论是受害人还是被害人均是本国公民,本国法院显然是具有管辖权的。
根据属地原则,受害者家属在温州报案,本案应由温州当地警方负责调查,再由当地检察机关提起公诉,由当地法院负责审理。
此外,根据刑法第十条中规定,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犯罪,依照本法应当负刑事责任的,虽然经过外国审判,仍然可以依照本法追究,但是在外国已经受过刑罚处罚的,可以免除或者减轻处罚。
这意味着,中国公民在境外犯罪,即使是已经判刑,回国后也需要根据刑法接受处罚,“比如说本国公民在境外犯罪,根据当地法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但是按照本国刑法是十年,回国后追究刑事责任,不过可以减轻处罚。”
目前,此案的3名嫌疑人已在中国落网。据泰叻报报道,泰国皇家警察总署署长丹隆萨上将表示,泰国国家移民局已派员飞往北京。之后泰方侦查人员将与中方一起对嫌疑人进行讯问。对于嫌疑人的处理,该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均为中国籍人员,案件发生在中国境外但嫌疑人在中国境内落网,可以在中国侦办起诉,不用引渡至泰国,因为中国法律最高刑罚可达死刑。按照案件侦办流程,泰国警方将协助收集案件发生前后的证据以及相关报案记录,并将相关资料交给中方以便法庭审理使用。
上海靖予霖律师事务所刑事律师黄洪连表示,此案从司法判断来说,需要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否则不能定罪量刑。尤其是本案如果是三个嫌疑人,还涉及到共同犯罪中的分工问题,都需要司法机关予以查清,以确保罪责刑相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