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卓曌 方澍晨撰文
王晨编辑
“张姗姗是谁？”这几天，这位拥有三十多家核酸检测公司的神秘人士，成为全网关注的焦点。
全网都在寻找的张姗姗，是多家医学检验实验室的监事。这些实验室广泛分布在全国多个省市，承接着新冠病毒核酸检测业务，背后则都由深圳市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全资控股。
这些实验室之一，兰州核子华曦实验室，名字出现在11月25日甘肃省兰州市卫健委发布的通报上。这则通报显示：该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将个别核酸检测结果异常者的名单信息错录入阴性人员信息包中上传，导致有阳性者按流程被转运时，却发现其健康码显示为阴性。
之前，核子华曦还曾有过多起被通报的负面事件。
2021年1月，河北省邢台市卫健委通报，该市隆尧县的一轮核酸检测任务由济南华曦承担，该公司在样本尚未全部检测完成的情况下，称样本全部阴性，结果却发现阳性。2020年4月，济南华曦因“未将感染性医疗废物置于专用包装物内”被相关部门警告并罚款。
搜索公司注册信息之后，许多人发现深圳核子基因在全国核酸检测中的广泛存在，也注意到张姗姗这个名字。
如今，核子基因拥有30多家医学检验实验室，许多名字都是“核子华曦”。在2022年一年，新注册的“核子华曦”就有16家。
其实，张姗姗只是一名大学生，关键的是这些实验室的实际控制人张核子、巴颖夫妇。
在核酸业务的初期，主要以二三线城市的大举扩张，核子华曦赚了第一桶金。在圈内人士口中，张核子忽然变得高调，“买豪车，纸醉金迷，不藏富”。但核酸检测业务的后期，非试剂盒等上游产业类的公司，竞争变得惨烈、利润摊薄，加上回款难，几乎都陷入了困境。
这三十多家公司，随着负面信息的曝光，已不是财富和关系的象征，而成为甩也甩不掉的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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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核子是谁
1990年，张核子离开了湖南永州，考入中国医科大学学医，并成为中国第一批DNA鉴定研究生。在这所大学里，他结识了日后的妻子，核子帝国的另一个创始人兼控股人——巴颖。
在央视《超越》栏目的访谈中，他透露，由于父亲是一个理工科的中学老师，希望孩子成为一名科学家，于是给三兄弟取名为：核子、电子和原子。
张核子称，毕业后，他以高新技术人才身份被深圳市公安局引进，并筹办了中国最早的DNA鉴定中心。据了解他的一个朋友透露，在深圳市公安局，张核子从事法医鉴定工作。
或许是有一张法医鉴定资格证书，这让张核子在离开深圳市公安局下海创办别墅装饰公司之后，转身拥抱当时最火的基因检测领域。在2012年，张核子和巴颖共同创立了核子基因集团。
2013年，张核子在深圳成立了第一个具有司法鉴定许可证资质的实验室——广东华曦法医物证司法鉴定所。
随后几年，他在长沙、深圳、广州、重庆、成都、杭州、贵阳、海口、武汉等多个地区成立了医学检验所，并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在其中一些地区，他创立的实验室还取得了司法鉴定资质。
据企查查信息，全国共有30多家“核子华曦医学检验实验室有限公司”（下称“核子华曦”），控股公司基本都是张核子的核子基因。其中，2017年起，核子华曦扩张速度加快。
一家深圳基因检测公司创始人透露，核子基因在业界的口碑一般，在深圳做得马马虎虎。在他印象里，这个公司的主要业务除了亲子鉴定之外，还有关于喝酒会不会脸红、瞳孔颜色会是怎样等等这类门槛不高、市场不大的基因检测，而这是很多基因检测公司都不做的业务。
例如，在新冠疫情开始之前，核子华曦的主要业务是“儿童天赋基因检测”：通过检测，来“预测”儿童的智商、情商、身体综合素质、性格等多种特质。这一业务的科学性一直被业内严重质疑。核子华曦也曾因该业务涉嫌虚假宣传和违规使用广告宣传被长沙市雨花区市场局立案调查。
真正主流的基因检测是“高大上”的一个标志。资本一度疯狂涌入，所有人都期望拿一个好故事，完成上市变现。但现实中，基因检测公司往往很难实现盈亏平衡，很多基因检测公司称自己在“硬扛”。
即便在基因检测的边缘领域，核子基因也不例外。2016年，它正式开启“基因小屋”的招商加盟。“基因小屋的商业逻辑，相当于加盟，在医院附近设一个基因检测的点，帮助揽业务。”据知情人透露，这种业务模式也帮助张核子聚集了一笔资金。
但基因小屋的这种操作模式，在多个同行看来，“核子基因对技术的关注度没有那么高，更关注拿单和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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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基因检测转到核酸检测
2020年，一直被认为“不够高大上”的核子基因再一次选择了“降维”，进入技术含量不高的核酸检测领域。
从表面看来，张核子显然押准了方向。
2020年，核子开了5家核酸检测实验室，2021年开了8家。2022年截至目前，核子一口气开了16家核酸检测实验室，涉及云南、内蒙古、北京、泉州等多个地区，其中仅10月就开了8家。在核酸检测领域，张核子的扩张步伐，在事件发生之后，一度被人嘲笑：“扩张的速度和奥密克戎传播的速度一样快。”
不过，核子的扩张路线，在一位核酸检测行业人士看来并没有网传那么夸张。核酸检测对时效性要求特别高，物流运输路上的时间就会计算在出结果的时间里头。如果检验所越越多，覆盖的范围就越广，时效性就会越高。因此，金域、迪安、华大这些龙头都会在全国各个地方设置很多检验所。
“但在这么多地方注册公司，显示这家公司的财力、野心和搞关系的能力。”一位核酸检测业内人士分析，一家核酸检测公司要在当地开展业务，只能在当地注册公司，需要企业是地方政府的税源单位。
“因为核酸样本要4小时转运，必须在本地建立实验室，在一些大城市有的公司只能覆盖一个区。而建实验室需要政府审批，一个实验室的机器成本就高达百万。”
统计得知，核子基因在全国一共建立了超过30个医学检验中心，主要是二三线城市，证明核子基因在这些地方政府的“关系很强”。“核酸检测业务最重要的是结算和回款，这方面也需要搞关系。”上述业内人士说道。
另一位核酸产业检测认识虽然觉得在业内核子华曦名不见经传，但是听闻它和各地的相关部门关系不错。
中国核酸检测业务，先进去的人，都赚到了第一桶金。
一位接近张核子的人透露，2020年疫情之后，核子势头“很猛”。“武汉解封之前，都是他去包的。因为解封以前，都要做一遍核酸。后来，核子发展到东北、新疆、云南各个地方。”
发迹之后，张核子在朋友眼中并不低调。上述人士透露，“赚了钱回来以后，张核子买了一辆宾利车。”在他印象里，张核子更擅长的是处理社会关系，拿到一些资源。张核子会很大方地邀请一些朋友到深圳的别墅聚会。“他自己的精力并没有放到专业的研发上面去，而是在钻社会关系的一些空子。”
一位从事核酸检测行业人士透露，早期，核酸检测公司门槛并不高，往往拼的是拿证能力和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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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湿的棉袄
但随着核酸检测业务的持续，情况开始起变化。
一位投资人提及，核子被某地拖欠2亿多，“快被拖垮了”。
核酸检测公司表面光鲜，大多被人们认为是“暴利”。但实际上，里面也分为三六九等。而核子之类的公司，是所有涉及核酸业务中，毛利润最低、最没有核心竞争力的那类公司。
布局核酸检测公司大致分为四类，一类是本身就是做供应链上下游的公司，比如华大（高通量筛选）、华银康（气模实验室），以及近期风口浪尖上的翌圣（PCR仪器）；一类是本身在这个赛道耕耘的，比如金域、迪安、宝腾等；再远一些则是和基因测序打交道的公司，比如今天的主人公核子基因。最后一类则是完全靠人脉和资源半路杀进来的掘金者。
随着核酸检测的价格不断降低，在多人混检的情况下，非上游的核酸检测企业毛利润则更少。曾有医疗研究人员测算，混检的核酸试剂盒每份平均生产成本在3～5元的区间。如果以不高于每人份3.5元的标准计费，毛利润微乎其微，稍不注意控制，利润就可能为零。
各地的回款问题，成为压垮核酸检测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每个地方的回款速度不一样。即便在同一个城市，不同区的回款速度也不一样。一位核酸检测企业人士谈到，例如北京，某区 90天账期（90天才回款）；但另一个区，例如比较富裕的朝阳区，每个月都能打款。
一家业内知名的基因检测公司，也在政府全民核酸检测的时候参与了检测服务。但它们只做两个城市，不像核子华曦一样在超过30个城市开展业务。“必须政府关系够强，财力雄厚到在各地开实验室，回款时间不能长到超过三个月，涉及到利润稳定的上游产业链，才能保证能赚钱不赔本。”
而以往核子华曦大举扩张的二三线城市，回款的账期更长。“90天账期是极限，不管买卖多大，人员、开支和物流耗材各个方面都得采购，都是成本。”正因为回款难题，一家基因检测公司在战略部署之初就放弃了核酸检测业务。
从2022年开始，张核子陆续完成法律层面上的退出手续，不再担任福建、云南、长沙、合肥核子的法人。而三十多个城市的业务，如今不仅不能成为核子华曦的财富密码，而很可能成为吞噬它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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