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祖
我们知道古代是藩属外交,尤其是明、清,中国是天朝,朝鲜是中国的藩国。中国对朝鲜的义务就是保证朝鲜王室的安全和朝鲜的国家安定。但是天启年间朝鲜发生了“仁祖反正”政变,上国明朝却改变了前诺,对李朝自立的仁祖(当时还是绫阳君李倧)“谋反”采取以我为主、静观其变、事后承认的观望态度,也正因明朝采取了此种策略,李倧遂对明朝死心塌地。
毕自严
一、仁祖反正
所谓仁祖反正,就是朝鲜李朝时期国内一次王室内讧、政变。天启三年(1623)三月,朝鲜国王宣祖的王后在重臣支持下废掉当时的朝鲜国王光海君李珲,拥立了王后之侄绫阳君李倧,即仁祖。此次政变,李珲虽有过错,但更多反映了朝鲜内部的党争。
同上国明朝嘉靖以来的党争一样。朝鲜地方事务靠地方、外敌入侵靠明朝(如壬辰倭乱),朝鲜中央官僚除了花天酒地,实在闲的没事干,因利益分割不同最终陷入了党争(朝鲜党争直到朝鲜被日本吞并才结束)。而仁祖反正恰恰是在野的西人党反对执政大北党的一次鼎革。需要指明光海君被废后没有被杀掉,他还活着。
明朝是朝鲜的上国,历代朝鲜王都需要明朝的册封才能取得合法性。现在朝鲜换了天下,急需要合法性,所以仁祖也希望得到明朝的册封。而朝鲜对明朝称臣纳贡的报酬就是明朝许诺维护朝鲜正统王室的统治,所以针对此次政变,明朝有义务恢复被废朝鲜王光海君李珲的统治。但此时的明朝内忧外患,是恢复正统王室还是册封新朝鲜王,这是最大的难题。
明军
二、天启脊梁毕自严
天启脊梁毕自严,最著名的功绩就是善后阉党倒台的财政,恢复了张居正的考成法,史称“自严支柱其间前后六年,综核敏练,为天下所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可见其不愧为晚明栋梁。但毕自严更有眼光的主张则是,对朝鲜“反正”一事上给中央一份《朝鲜情势疏》。
朝鲜“反正”发生后的三个月,即六月份,天津巡抚毕自严就给朝廷上了《朝鲜情势疏》。其奏疏大致为:仁祖篡位违反了君臣之义,上国理应出兵平叛;从现实出发,辽东局势岌岌可危,朝鲜又是牵制女真的重要臂膀,应该争取,但我们不能急于承认其合法性,应该以我为主,静观其变,以便观察仁祖的统治是否得民心、亲天朝,最后顺势而为。
纵观毕自严的履历,他从来没去过朝鲜,作为中国本土官员,他提出的对朝鲜“反正”的意见,难道是拍着脑袋想的?其实不然。
天启二年七月,因当时辽东的女真日益壮大,传统陆路入朝已为不妥,所以当时入朝赏赐朝鲜王的袁应泰就选择从天津出发,而袁应泰随从中有一属官名叫孟养志,他到天启三年六月才回到明朝,经历了“仁祖反正”的前前后后,对朝鲜事态有全面的把握。
正是因他的所见所闻,毕自严才能对朝鲜事务进行全面分析。
毕自严故居
在《朝鲜情势疏》中称,当时朝鲜王李珲生病,李倧联合王妃密谋,三月九日遣人在宫中放火,李倧以救火为名,率自己的亲信军队入宫,废李珲发动政变。三月十九日,以朝鲜王妃旨意的形式确立李倧即位。随后以平壤最高指挥朴华、鸭绿江镇抚使郑尊阴谋勾结建奴为名迅速杀死他们,换成李倧自己的亲信张晚、韩浚谦。只因此二职十分重要,防止朴、郑二人拥兵自重或开关引援。按此记载大致符合“仁祖反正”的经过,可见毕自严对“反正”是有把握的。
《朝鲜情势疏》集中反映了他对朝鲜事务的看法,最终被朝廷采纳。正是因明朝采取了毕自严的建议,才使朝鲜成了明朝的铁杆支持者,直到丙子胡乱,朝鲜成为后金属国。
毕自严天启成名,天启元年出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天津,在任期间整饬海防、督办粮饷,平定冀鲁两省的白莲教之乱。
三、明朝群臣对“反正”的反应
此时正值明、金两国形势逆转,双方在辽东展开拉锯态势,明朝颓势明显。而朝鲜是制约后金继续崛起的重要力量。此时朝鲜出现政变,自然引得上自天子中央下到边疆将领的关注。但是真正了解朝鲜实态的人却却寥寥无几。
御史田维嘉仅站在大义名分上,不顾现实,提出天兵讨伐其罪、恢复朝鲜王正统的奏疏;给事中成明枢主张“必讨其罪”;潘云翼主张让毛文龙带兵入朝“晓以大义”(潜台词就是恢复李珲正统)。
比起这种赤裸裸的出兵干涉,水平再高一点的御史游士任主张责成使臣入朝,就近观察,以朝鲜“通奴不通奴”为标准,如果新王私通女真,上国就出兵镇压;如果新王亲明,上国不妨支持。
中年的仁祖
四、毕自严的朝鲜政策
我们通过毕自严的《朝鲜情势疏》可见毕氏的核心主张“不可议讨者有三”,即毕自严明确反对出兵干涉。理由有三:
1、“李倧自立,……为李昖之孙,枝派颇正,且其假仁假义,国中臣民率多归向。”
这句话表明李倧作为李朝王室有其血统优势,此次政变并非易姓革命,中国不干涉“反正”不算是不尽宗主国义务。而“航海万里,胜负难必,穷兵远鹜,非力所及”(《两朝从信录》),指明当时辽东局势紧张,大军若干涉朝鲜政局,只得走海路,明军胜负难料,且此时的明朝自身都难保了,无力再顾其他。
2、光海君李珲心思太多,“光海君忘恩被德,阁畏天命,阴怀二心,输款奴夷”(《李朝仁祖实录》)。这是说李珲在萨尔浒之战时出兵不出力,实际处于骑墙状态。如果支持他,对明朝没什么好处。
3、绫阳君李倧即位政治上亲女真的倾向不明显,“通逆之显迹未著,享王之常礼之未失”(《明史》),我们作为上国出师无名,贸然出兵只会把朝鲜逼向后金阵营。
而《朝鲜情势疏》提出,对朝鲜政变的处置方式就是观望,既不可出兵镇压,也不可能贸然册封,要静观其变,掌握主动,所谓“固不必穷治其擅立之罪,使其挺而走险,亦不可避与以封爵之荣,使其狙而成玩”(《两朝从信录》)。
最终明朝采取了观望态度,让李倧无后顾之忧地对“反正”进行善后。其后,李倧多次遣使入京,请求承认、册封,表示奉正朔,态度异常恭顺。至天启五年(1625),他终于获封朝鲜王,李朝实录才能将其写入,庙号“仁祖”,而不是反贼。
清军使节入朝
文史君说
朝鲜死心塌地“奉正朔”的原因是何?
远因自然是援朝抗倭战争,明朝对朝鲜的再造之恩,明朝朱家和朝鲜李氏可谓亲如父子。
近因就是明朝天启年间在这次政变中明朝采取了毕自严的建议,对朝鲜事务掌握主动,不给李倧使绊子,同时,在适当的时侯承认了他的合法性,让原本合法即位的李珲在朝鲜王谱系上只能以光海君为名,而篡位的反贼李倧却成了合法的仁祖。这不得不说,这是天朝承认的结果。
从这一点看,仁祖一脉对明朝自然是感恩戴德,新恩、旧恩加在一起,朝鲜自然对明朝死心塌地。
虽然丙子胡乱后朝鲜承认了清朝的宗主权,但那仅仅是名义上的亲清反明。丙子胡乱后朝鲜内部亲明势力仍然不少。直到台湾郑氏灭亡,最后一杆名义上的大明旗帜倒塌,反清复明绝对不可能实现,朝鲜才从心理上真正死心塌地服从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