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法国著名影星让-保罗·贝尔蒙多去世。这位被法国总统称之为“国宝”的演员，因主演“新浪潮”电影代表作《筋疲力尽》而闻名。随着他的去世，当年法国“新浪潮”电影的那些青年才俊们如今所剩无几。有人甚至开始担忧起“新浪潮五虎将”中仅剩下的导演让-吕克·戈达尔的健康来了。
人们之所以对“新浪潮”电影难以忘怀，除了那些影片本身，更重要的是当年“新浪潮”电影运动中的那些青年人所带动起来的探索精神。那些作品或许有着各种不足，但它们诠释了年轻电影人的朝气和勇敢。他们告诉世人，电影原本就是“运动”的，艺术是不应该“套路”的。
不要让戈达尔孤独，让“新浪潮”电影艺术家们的实验精神永远探索下去，这不只是法国电影人的事情，或许，它是全世界电影人，特别是青年电影人的使命。
追忆
让-保罗·贝尔蒙多 “法兰西最丑美男子”走了
法国当地时间9月6日，以《王中王》《法国女郎与爱情》等影片而为中国观众所熟悉的法国影星让-保罗·贝尔蒙多在家中安详去世，享年88岁。在贝尔蒙多65年的银幕生涯中，出演了80多部影片，他的演艺生涯堪称是法国电影的一个缩影。
贝尔蒙多的离世也引发法国总统马克龙的追思，他说：“他将永远是伟大的。让-保罗·贝尔蒙多是国宝，风度翩翩，笑声不断，声音洪亮，身体敏捷，英雄伟岸，熟悉的身影，不知疲倦的冒失鬼和语言魔术师。他已经在 80 部电影中塑造了他的人物，在他身上，我们都找到了自己。”据悉，中国电影资料馆将于12月放映他的经典影片，以纪念这位巨星的离世。
曾主演法国新浪潮电影的
开山之作《筋疲力尽》
让-保罗·贝尔蒙多1933年4月9日生于巴黎的一个艺术之家，父亲是雕刻家，母亲是画家。1956年他开始涉足影坛，并成功地主演了现代派导演让-吕克·戈达尔摄制的“新浪潮”影片《筋疲力尽》。该片可谓是法国60年代新浪潮电影的开山之作，体现了电影大师戈达尔极尽颠覆的美学风格，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电影潮流。影片讲述了小混混米歇尔一再想要逃离荒诞不经的游戏人生，在与社会的抗衡中终于筋疲力尽，以生命的结束换得真正的自由的故事。贝尔蒙多凭借在该片中维妙维肖的表演，在法国影坛一举成名。
60年代，贝尔蒙多又主演了一大批新浪潮导演的影片，如《法国女郎与爱情》《消遣》《两个女人》《可敬的年轻人》《疯狂的比埃洛》《再次相爱》等，扮演了一系列性格气质各异的角色，尤擅扮演活泼开朗的角色，并能在影片中表演一系列惊险动作。
贝尔蒙多的戏路非常开阔，文戏、武戏，悲剧、喜剧都非常在行，他的演艺生涯堪称法国电影的一个缩影，在他的身上完全可以看到法兰西的电影精神，他塑造的形象代表着法国人的面孔，又因为经常主演硬汉型电影，一直亲身上阵。据《名利场》杂志统计，他出演的14部影片仅在巴黎就平均每部有超过65万观众入场，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他仍是法国票房最高的明星之一。2016年9月，贝尔蒙多曾获得第73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终身成就奖。
让-保罗·贝尔蒙多
与“佐罗”阿兰·德隆各有特色
作为影星，让-保罗·贝尔蒙多的长相稍显平庸，但细看却又有着非凡的神采，因此被称为“法兰西最丑的美男子”，甚至他也曾自嘲过：“《筋疲力尽》的革命之处在于找了一个不好看的男主角。”
在法国，贝尔蒙多与“佐罗”阿兰·德隆同享影坛盛名，在世界各地拥有数不清的影迷，多年来关于两人性格魅力、表演风格、人气指数的比拼和争论也曾一度成为法国影坛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曾经有媒体这样评价这对“法兰西双子星”——他们一个是欧罗巴的黑郁金香，一个是法兰西的“王中王”；一个有着雕塑般英俊的面孔，一个有着邻家阿舅撅起的嘴唇；一个眼底里是冰冷的湖水，一个双眸中是欢快的炭火；一个像侠客喜欢独来独往，一个如赶集希望结伴同行；一个好像人海孤鸿高傲得让你可望不可及，一个宛若上门女婿亲切得叫老丈人发蒙。前者在女人心目中奇货可居，后者是家庭主妇的宠儿。
多部电影曾引进国内
很有中国人缘
贝尔蒙多也是中国观众非常熟悉的一位法国影星，他主演的《王中王》于1985年在中国译制上映，当年每一位看过该片的观众都会对片中许多构思新颖的喜剧场面记忆犹新。虽然贝尔蒙多的形象不如“佐罗”英俊，他的影片在中国上映的时间又很晚，但很多观众还是记住并喜欢上了他——这位充满洒脱不羁的性格魅力、极具亲和力的影星。
随后，《乱世冤家》《恐怖笼罩着城市》《孤身复仇》《阴谋的代价》《替身演员》也在中国相继上映。
2001年，中影引进了法国影片《1/2的运气》，是阿兰·德隆和贝尔蒙多1998年携手主演的一部影片，被称为是该年法国影坛的一件大事。阿兰·德隆和贝尔蒙多1969年共同合作主演的黑帮片《博尔萨里诺》曾创下了惊人的票房纪录，从这部影片以后近30年两人从未合作过，其间流传着不少两人恩恩怨怨的传闻，所以当《1/2的运气》把这两位大明星撮合在一起时，该片也引起了无数观众的关注。该片来中国上映时，也因阿兰·德隆和贝尔蒙多的表演魅力，在中国观众心中的影响力巨大，而到底阿兰·德隆和贝尔蒙多谁帅，也成为了当时中国观众热衷的“议题”。
去世前在社交媒体上
追忆“小伙伴们”
让-保罗·贝尔蒙多近年来身体状态并不是很好，但在他的社交平台能够见到，他生前的最终动态是今年的7月30日，持续发过两张年轻时的合照，而且配词“小伙伴们”，仿佛在追忆过往岁月。
贝尔蒙多在2001年因脑中风住院治疗。2009年，他又在电影《一个男人和他的狗》参与了拍摄，但是，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次数明显降低。
2013年，昆汀·塔伦蒂诺在卢米埃尔电影节上致敬让-保罗·贝尔蒙多说：“在戈达尔的影片《筋疲力尽》的开场，一位年轻人望着海报上的亨弗莱·鲍嘉，希望能成为他。这位年轻人是让-保罗·贝尔蒙多。接下来的20年里，影迷们把让-保罗·贝尔蒙多的电影海报挂在墙上，我们望着《筋疲力尽》的海报，希望能成为他。贝尔蒙多这个名字，已经不仅仅是一位影星的名字，不仅仅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动词。一个代表着生命力、魅力、意志力的动词，‘超级酷’的意思。”
观察
法国“新浪潮五虎将” 只有让-吕克·戈达尔了
法国影星让-保罗·贝尔蒙多的离世，不仅令全球影迷痛悼“巨星陨落”，也让影迷们开始关心与之合作过的新浪潮导演戈达尔的状况。贝尔蒙多的去世让人们不禁唏嘘法国新浪潮作为时代的标识正在随着岁月消弭。细数新浪潮的“导演五虎将”，如今只剩下了让-吕克·戈达尔。
“戈达尔一定要长命百岁呀”
“戈达尔一定要长命百岁呀。”很多影迷一边悼念贝尔蒙多，一边不忘祝福戈达尔。还好，导演戈达尔至今依然身体健康、思路清晰。2020年12月3日，导演让-吕克·戈达尔度过了他的90岁生日。戈达尔向来深居简出、行事低调，没有参与什么庆祝活动，但其助手法布里斯·阿拉尼奥在接受瑞士通讯社采访时透露，戈达尔依然“活力满满”，甚至目前手头正在创作两部电影长片，素材摊满了厨房的餐桌，法布里斯·阿拉尼奥开玩笑地说：“可能是雪茄烟，让他变得百毒不侵，什么病毒都给挡在了外面吧。”
2018年，88岁的戈达尔还带着自己的实验纪录电影《影像之书》参加了戛纳电影节。该片影像由一些电影片段、纪录片素材等剪辑而成，并且在音画上不同步，故意破坏视听语言的完整性和叙事的连贯性，非常符合戈达尔“影像论文”的风格。
2020年4月，戈达尔还举行了一次直播，也曾在影迷圈中激起不少波澜，对于是不是继续拍电影，戈达尔的回答是：“会，当然会，绝对的。但决定权不在我手里，主要得看我的这两条腿，还得再看看我的这双手，当然，我的这双眼睛也有一点点决定权。”
从影至今，戈达尔已完成各类影视作品一百多部，以《筋疲力尽》《狂人皮尔洛》《轻蔑》《阿尔法城》《芳名卡门》等作品载誉全球。
“新浪潮”的个性
产生于1958年的法国新浪潮运动，其影响力至今依然存在，就像贝尔蒙多出演的那些作品一样，依然能够让观众感到鲜活难忘。当时安德烈·巴赞主编的《电影手册》聚集了一批青年编辑人员，尤其以让-吕克·戈达尔、弗朗索瓦·特吕弗、埃里克·侯麦、雅克·里维特、克劳德·夏布洛尔为代表，他们被称为“新浪潮五虎将”。
“新浪潮”电影都非常有个性。以戈达尔为例，他是以蔑视传统电影技法闻名的“破坏美学”的代表人物，著名的《筋疲力尽》就是其创作风格的最好体现。该片采用可胶片跳接，手持摄像机，实景拍摄。他抛弃了好莱坞连贯性的剪辑传统技术。戈达尔的这种创新手法对后世的影响深远。在国内，观众所熟悉的王家卫的电影中可看到这种手法的模仿，《疯狂的石头》中也可以看到，还有大名鼎鼎的昆汀在电影《低俗小说》中的表现。
他们，相继地走了
“新浪潮五虎将”中，最先去世的是弗朗索瓦·特吕弗。1984年10月21日，特吕弗经过数月与脑癌的斗争，在塞纳河畔的一家医院里去世，享年52岁。特吕弗在1959年拍摄了处女作《四百击》，电影讲述了特吕弗童年的故事，《四百击》的横空出世，某种程度上是引发法国电影新浪潮的导火索，使得电影史正式迈向现代化叙事，导演自身的风格与个性倾向开始集中地被电影呈现，电影成为述说创作者自身故事的语言，反映电影背后的作者个人的生命经验和哲学思考。
2010年1月11日，埃里克·侯麦在巴黎辞世，享年89岁。侯麦一生拍了20余部电影，代表作有《莫德家的一夜》《六个道德故事》《四季的故事》等。在侯麦的电影中，年轻男女主角通常很少有动作，而是展开冗长而富有哲学思辨的对话，故事富含着侯麦对于现代人生活的反思，像一则充满哲理韵味的道德寓言，嘲讽了现代都市浮华外壳下的冰冷现实。2001年，威尼斯电影节为了表彰侯麦50年来的电影成就，授予其一尊终身成就金狮奖。
2010年9月12日，克劳德·夏布洛尔在法国巴黎去世，享年80岁。在“新浪潮五虎将”中，夏布洛尔是最不畏主流的一个，他总共拍摄超过50部电影，尽管水准起伏不定，也曾被讥过度商业化，然而他却维持冷峻的作者风格，戳破中产阶级平静的表面，将其内里隐藏的疯狂、扭曲和罪恶展现得淋漓尽致。韩国奉俊昊曾经不止一次在接受采访中提到，自己多年来一直是夏布洛尔的“迷弟”，他的电影《寄生虫》的部分灵感就源于《冷酷祭典》。
2016年1月29日，法国新浪潮中最“神秘”的雅克·里维特导演在罹患多年阿尔兹海默综合征后去世，享年87岁。雅克·里维特在法国影坛活跃了60余年，以《巴黎唤醒我们》（1960）而成为“新浪潮”运动时巴黎右岸的重要人物。他的作品跟戈达尔一样极具实验性，融合纪录片、故事片和即兴创作的元素，电影的主题通常包括神秘和阴谋论。里维特平日与外界接触很少，他对宣传自己的作品最不感兴趣，反而致力于以某种隐士的方式追求自己作为电影爱好者的激情。
里维特离开之后，“新浪潮”时期的电影领袖只有让-吕克·戈达尔健在。如今，戈达尔合作过的、同时代的影星贝尔蒙多的去世，显然让戈达尔更显孤独，影迷们都希望这位标志性人物能够健康平安，甚至能长久地去创作，而不愿意看到时代的传奇一一谢幕。
本版文/本报记者 肖扬 统筹/满羿
供图/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