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峡,是湖北鹤峰历史上容美土司爵府的天然护城河,因有利于容美土司躲避而得名,数百年来一直闻名遐迩,如今更是“网红打卡地”。
8月4日下午,恩施州气象台在四个小时内,连发雷电黄色预警和暴雨橙色预警,预警明确指出,鹤峰将有50毫米以上降水,山洪、地质灾害、中小河流洪水风险高。然而,这一预警并未阻挡住游客前往躲避峡“打卡”的热情,最终因山洪暴发酿成悲剧——截至6日11时30分,有13人死亡,另有被救出的61名被困者逃过一劫。
5日深夜,封面新闻记者在鹤峰县医院见到了几名幸存者,通过他们的回忆,初步还原了事发经过。
每人150元 14人跟着村民进入躲避峡
周女士是湖南常德人,按照计划,她于3日一早出发,跟着由其他12人组成的自驾“旅行团”,与丈夫一起自驾到鹤峰度周末。这一行人总共驾乘3辆车,花了6个多小时抵达鹤峰。当天游玩结束后,大家在鹤峰县燕子镇找了一家民宿住下。
“民宿的老板向我们推荐,说躲避峡里面的景色很好,跟着当地的村民就可以进去游玩,费用是每个人150元。”周女士忍不住诱惑,跟同行的伙伴一经商议,大家都决定去这个“网红打卡地”游玩。
吃过午饭后,周女士和大家一起,在当地村民的指引下,冒险进入了尚未对外开放的躲避峡。“我们14个人坐了两个皮划艇,每艘皮划艇上坐了8名游客,另外还有一名船工(每艘皮划艇上都有两个人不是他们一起的)。”
虽然道路崎岖,但沿途的美景都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惊喜,让大家暂时忘了跋山涉水的疲惫。“在躲避峡核心区,我们还专门拍了很多照片。”周女士说,大家拍摄的照片,皮划艇漂浮在水面上,峡谷内的水潭清澈见底,十分漂亮。他们没想到,这些照片后来会连着手机一起被山洪毁掉。
溺水醒来 同行14人3人遇难包括1对父女
就在周女士一行人在躲避峡内游玩的同时,恩施州气象台在当天下午的四个小时内,连发了两次天气预警:一次是雷电黄色预警,另一次是暴雨橙色预警。预警明确指出,鹤峰将有50毫米以上降水,山洪、地质灾害、中小河流洪水风险高。
由于躲避峡内手机信号微弱,周女士一行并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而是继续从躲避峡一路逆流而上,玩得不亦乐乎。下午5点多,躲避峡内下了一阵小雨,有人担心会涨水,但船工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么点雨,放心,不会涨水”。
快到6点时,大家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山洪汇聚而成的洪流,突然从躲避峡上游奔涌而下。由于峡谷内的视野相当窄,山洪到来时,大家已没有逃生的机会,皮划艇上的游客,在嘈杂的骚乱中被卷入水中。不会游泳的周女士也在此时落水,“呛了水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后来听朋友说,和我们同行的一对父女双双离世,另外还有一个人也不幸溺亡,我很久都没说出话来……”回忆起这段经历,虚弱的周女士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山洪秒来 游客生死线上积极自救互救
专程和女儿一起从湖北十堰到鹤峰游玩的何先生,事发时乘坐的皮划艇在一处相对较宽的水域。何先生会游泳,事发时没有呛到水,与周女士相比,他现场目击的情形更加完整。
“我们所在的水域有两艘皮划艇,都坐满了人,上游10来米的地方有一艘皮划艇,下游的皮划艇比较多,但距离隔得相对远一些。”何先生回忆,突如其来的山洪,通过狭窄的峡谷时,水深突然变深而且水流湍急,“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连跳下皮划艇的时间都没有”。
据何先生描述,事发时,上游的皮划艇被山洪冲下来,水流瞬间进入他们所在水域的两艘皮划艇,导致皮划艇前端陡然下沉,艇上的游客迅速滑到皮划艇的前端进而倾覆。何先生在水下艰难摸索,最终把头伸出水面,拼命向岸边游去。此时,现场一片混乱,好在船工用绳索将皮划艇和岸边的树木连接起来,便于大家逃生。
何先生回忆,湍急的水流中,水性较好的游客起初都在逃命,但意识到有不少人不会游泳的问题后,大家又转而救人。在这个过程中,何先生接连救起了3人,最终因体力不支不得不抓住皮划艇休息。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候,能够被救起的落水者已基本全部被救起。他的女儿不会游泳,当时也被人救起后背到了岸边抢救。
艰难求生 他抓着绳索在水中站4小时获救
“山洪来势凶猛,涨水涨得特别快,后来的水位一直居高不下。”一位来自湖南常德但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游客,相对比较幸运——由于体型稍胖,山洪冲翻皮划艇后,他没有沉入水下,头部保持在水面上,最终被水流带到了下游的一处回水处,没有被冲走。
“回水处的水很深,有一个较大的回旋,虽然水流不急,但我当时一直在水里打转。”该游客回忆,为了求生,他不停地寻找可以用手抓住的东西,最终抓到了水下的一根绳子。大概是绳子的一头被卡在岩石中,这根绳子还比较牢固。
“我所在的地方比较隐蔽,而且是在下游,隐约能听见上游人群发出的声音。我当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尝试过大声呼救,但没人能听到,后来只好抓着绳子等待救援。”该游客称,事发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始终死死抓住绳子等待着。
这位游客告诉封面新闻记者,他原本以为这里的水位会逐渐下降,但由于此处是回水形成的水潭,一直未能如愿。等待的过程中,他不时看看手表,鼓励自己坚持住。“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我拼命地想家人,回忆和他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4个半小时后,救援人员终于来了!”
六部门的禁令 “禁”不住游客的好奇心
在此次山洪发生的十几天前,7月24日,鹤峰县六部门联合发布通告,强调由于屏山景区大部分区域未开发建设,尚不具备接待游客条件,对屏山景区未开发区域实行封闭管理,严禁任何车辆及个人擅自进入屏山未开发区域。禁令虽出,但始终挡不住众多游客前往躲避峡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躲避峡是屏山旅游风景区的一个组成部分,由当地村民和部分“野导游”开发出了一些游玩线路。从武汉乘坐动车到恩施市需要四个小时,再自驾前往屏山景区还需要4个小时。而如果选择从武汉自驾前往屏山景区,则需要七八个小时。据当地媒体报道,从燕子乡新寨村有一条通往峡谷上游“躲避峡”的村级道路,每天有30多辆“面的”来回拉客,游客自驾车辆近百台奔跑在这条“旅游专线”上。
5日晚,封面新闻记者在从燕子镇通往景区的岔路口看到,尽管当地公安机关在此设置了卡点,禁止车辆进入,但仍有不少装着客人的面包车试图进入。附近村民称,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躲避峡给当地村民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游览躲避峡的收费标准是每位游客约150或200元,当地的民宿还会因游客的到来增加不少收入,“收入高的村民每个月会进账10多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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