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红码事件发生之后,胡锡进写了一篇文章,文章里写了一句话:在公权力面前,每个人都是弱势的。
不得不说,这句话极大地引发了我的共鸣,而且说到点子上了,为什么大家对于随便赋红码这件事情这么害怕?以及对于其它的很多公权力行为有那么高的关注度,这不仅仅是因为你是纳税人,你有盯着的权利之类的。
更重要的原因,老胡点出来了,直白地点出来了,那就是在公权力面前,确实每个人都是弱势的。
漂亮国这几年风评不好,我就不直接引用他们的话了,不过我依稀记得漂亮国里的某一届老大说过一句话,原文被马赛克一下的话,大概意思就是:
现代性很重要的一点是,公权力是受到制约的(原话好像是用的驯服),这是人类奋斗了数千年才得到的结果。
不容易,确实不容易,无论东方西方,翻历史,翻到几百年前那个公权力或者说统治者权力无限膨大的那个时代,去看看那个时代那的那些惨剧,就能明白人类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艰难了。
比较年轻的人们或许对这种记忆是遥远的,遥远得就像历史上发生过的大饥荒一样,都觉得是自己此生都够不着的东西,很容易对这类问题忽视,觉得不甚重要,但其实也就是几代人往上的事情。
有一部非常有名的电视剧,叫《大明王朝》,看过的朋友应该都有一种感觉,里面的人明明说的都是中国话,但都需要经过翻译才能看得懂,尤其是底下这帮人和嘉靖聊天的时候,话里有话已经不够了,而是话里裹着十层话。
这种局,普通人进去聊不过10句就得赴午门处斩,所以可以看出这种组织系统中,内耗的成本有多大,非常大,内耗的特点之一就是大家开始不说人话了,都让人起揣测。
当某个人在某个系统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其它人无法脱离只能去适应的时候,整个系统就会开始内耗,最后卷起来,所有人最大的成本和精力,都用在内耗上,一直把整个系统弄崩溃掉。
这种理论也可以用来解释中国古代王朝周期律,基本上这些王朝都是自己内耗把自己折腾挂掉的,而其中的源头,就是皇权的至高无上以及没有边界和制约。
在我的体验里,一个家庭里,当父权过分膨胀,缺乏边界和约束的时候,这个家庭也会崩掉,而且生活在这个家庭里的每个成员都会觉得异常痛苦。因此,在现代社会,让外界的力量介入到家庭事务里,是必须的,它能够制约这种膨胀的父权,让其不至于没有底线,从而保护家庭里的每个成员,不至于让他们在这个小系统里无限地内耗下去,一直把自己耗没了。
这是现代社会的人道主义。
当然,「皇权」这种概念已经是黄泉概念了,今天谈论的是「公权力」。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词,它首先明确了自己的权力从何而来,来自于公众,而不是古代的天赋地赋什么鬼,权力被赋予给某个群体,其目的是服务于公众,捍卫公众意志,具体来说就是通过捍卫规则,来确保公众意志得以实施。
但公权力本身是令人害怕的一种权力,尤其是当它面对个体的时候,甚至有些人很极端,比如一些西方思想家卢梭之类的,甚至还觉得公权力是恶的,听起来是很匪夷所思,人家啥都还没做,你凭什么给人家下道德判断。
不必引经据典,从我们自己的社会经验里就可以感受得到,公权力至少是强大的。
第一,公权力一般是赋予某个机构,而该机构通常是高度组织性的,反观个体呢,通常是缺乏去组织性的,个体在高度组织性的机构面前,自然是弱势的;
第二,公权力要捍卫公众意志,自然是需要依靠暴力机器的,可以说,在任何一个社会里,无论是什么社会形态,或者是形式,公权力拥有的暴力等级,都远非个体可以相比的。
如果公权力是坦克,那么个体就是一只只趴在地上的蚂蚁,根本不在一个博弈等级上。
倘若我们能理解这一点,就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反复强调规则和约束的重要性,因为你面对的是一个庞然大物,就好像你一头猛虎旁边,如果猛虎不在笼子里,你呆得安心吗?
很多人经常会因为公权力突破规则去做一些好事而欢呼,我以前也欢呼,并且将其形容为「硬核」、「善意」、「强悍」,可是现在我们应该意识到:
当你在为猛虎出笼而高呼「硬核」的时候,你可能要做好它调转方向反噬于你的心理准备;你不能因为它咬死了来你家偷东西的狗就放弃了笼子,硬核的另一面,就是简单粗暴,它们二者甚至没有区别。
这就是为什么你看到了红码事件会害怕的原因,如果你默许了,也许下一次就轮到了你;这也是为什么看到农民种田被抓到村委会去反思去自我批评觉得离谱的原因,你怎么知道下次你出去上个班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把范围缩小一点,在一个家庭的小系统里面,家暴令人恐惧,原因也在于父权无限膨胀在这个相对封闭的小系统里,作为家庭成员的弱势方无法反抗,你看到了,你也会愤怒,因为把自己代入其中,也不会想让自己在那个拉胯的系统里无限堕落下去。
其实每一次社会事件发生,我们关注,我们解读,我们发声,不仅仅是为了让恶人得到惩罚,我们最根本性的追求,是被广泛认可与尊重的社会秩序,而社会秩序会给予我们安全感。
社会秩序的背后,就是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