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历史上一个不太知名的时代,七十年动荡岁月仿佛被历史所遗忘,因为在世俗的刻板印象中,那个无与伦比的辉煌大唐,仿佛永远停在了天宝末年,安史之乱爆发的那一刻,仿佛与雍容华贵的杨玉环一同在马嵬坡下停止了呼吸。
中唐地图
可知,中唐与初唐、盛唐和晚唐,都有着一段热血迸发的金戈岁月,初唐见证了大唐王朝的崛起;盛唐目睹了华夏文明的巅峰盛世;中唐则是眼见着大唐步步衰落;晚唐偶有惊艳,却也只是李唐王朝的垂死挣扎。
安史之乱后,大唐王朝没落,唐肃宗和唐代宗复国,平定了安禄山和史思明的残余势力,但是却无力控制藩镇,天下诸侯世袭罔替,少有朝贡李唐皇室,特别是河朔三镇,仿佛就是唐朝的国中国,与李唐离心离德,基本就处于独立状态。大唐面临着崩塌,如果不加以遏制,可能就会演变成东周的局面。
德宗
唐德宗在危难之际即位,本着大唐血性男儿的本色,意图平定藩镇,加强中央集权。河朔三镇首当其冲,唐德宗重用李希烈平定河朔,李希烈击败梁崇义,以此威压梁崇义背后的魏博节度使田悦。李希烈威震天下藩镇之后,没有得到唐德宗和兵马大元帅李勉他想要的恩赏,于是暗通河朔三镇,准备起兵造反。
河朔三镇积极响应,表示愿意尊李希烈为帝,一同起兵,朱滔、李纳、王武俊、田悦、李希烈五大叛军,顷刻间席卷半个天下。起义之初,李希烈连战连胜,击败前来平叛的王师,后来在宁陵惨败,退回蔡州,从此每况愈下。
而在中原战乱之时,唐王朝从西部调兵增援前线,然后就有了轰动历史的泾原兵变。
泾原兵变
引发兵变的缘由是,襄城被叛军包围,德宗没有办法,抽调关中和西北泾原诸道兵马援救襄城,当救援大军路过长安城附近,在铲水近郊扎营。遇到了暴雪天气,这些军士离开家乡为朝廷征战,到了长安附近,自然是希望朝廷能犒赏或者抚恤的,军队离开长安时,德宗下诏犒赏大军,但是当时京兆尹王翔只赏赐了粗茶淡饭,士兵们十分愤怒。
愤怒的结果就是哗变,哗变不受控制就是造反,大军直接调转方向,向长安奔去。大军很快攻陷了长安,在城内烧杀劫掠,事态不受控制,唐德宗不得已,出逃长安,府库被劫掠一空。当时太尉朱泚罢镇,闲居在长安晋昌里,被叛军强行拥立为皇帝。唐德宗则仓皇出逃,由咸阳到奉天,最终被叛军围在奉天城内,朝不保夕,王师以少对多,连连血战,才保证了奉天没被攻破。
泾原兵变
奉天被围数月,唐德宗心灰意冷,发下罪己诏,赦免了李希烈等人,除了朱泚,其余人都不问罪,这也是藩镇对朝廷的博弈中一次巨大胜利。最终,在前线与藩镇叛军交战的李晟、李怀光退军勤王,兵临长安,朱泚撤退,奉天之难才解,唐德宗死里逃生。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解了朱泚大军的围困,李怀光自恃功高,联合朱泚又反了。
唐德宗刚缓了两天,又得重新踏上逃亡之路,一路出行,逃到了梁州,也就是今天的汉中避难。好在大将李晟给力,一举击败了朱泚,而李希烈也因为部下陈仙奇叛变被杀,藩镇之乱算是平定,唐德宗才得以回归长安。
奉天之难
那泾原兵变对整个唐朝历史有着怎样的影响呢?
首先是表面上的,大唐天子被逼下罪己诏,成为天下笑柄,而藩镇举兵造反却得到了大赦,表明唐朝政府基本失去了对藩镇的控制,也无力牵制藩镇的发展。使登基以来解决藩镇问题的大好形势和良好机遇,也转瞬即逝。纵观中晚唐,其实唐德宗时代是解决藩镇的最好时期,远比唐武宗和唐宪宗时期好。但是唐德宗错过了这个时机,为中晚唐留下了不可弥合的伤痕,藩镇割据,世袭罔替,自唐德宗开始,积重难返,唐朝之后,众多有为之君也没能改变这一弊病,直至最后,唐亡于藩镇割据。
然后因为朱泚、李怀光以及藩镇的接连造反,导致了唐德宗不再信任以丞相为首的文官,也不再信任带兵的武将。一头扎进深宫中,开始宠幸宦官,本来在安史之乱后元气大伤的宦官集团,再度迸发出勃勃生机,并成为唐朝中后期最具影响力的一股政治势力之一。
河朔三镇及天下诸侯
再然后,宣告唐德宗改革的彻底失败,唐德宗即位初年,重用刘晏和杨炎两位极具才干的大臣,推行税制改革和财政改革,平抑物价,取得了重要的成果,也有了中兴大唐的曙光,但是随着泾原兵变,身心受挫的唐德宗深感大唐王朝的积重难返,他也不想再为了社稷卖力,同时其经历两次逃亡的苦难,深知钱的重要性,所以,重用宦官,大肆敛财,使宦官直接向政府各衙门以及地方公开索取,称为”宣索”,令唐德宗与大臣们离心离德;巧立名目征税,给百姓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也在人民群众之间失去了信誉,民意开始转变。
泾原兵变最大的影响还不属于这些内在,更显著地彰显在外部。盛唐时期,唐朝国力雄厚,四夷来朝,数代唐朝皇帝被称作天可汗。彼时,吐蕃臣服,回纥归顺,南诏亦是大唐藩属国。盛唐时期,大唐经营西域,一度将势力发展到中亚,河西走廊成了重要的通商道路和富裕之地,盛唐时期,河西走廊乃是天下最富庶的地区。
多事之秋
吐蕃侵略
但是泾原兵变之后,大唐威严扫地,再无力压制四周藩国,吐蕃和南诏相继发起战事。首先是南诏起兵,虽然不久被平,但是已然不愿居于唐朝之下。而实力更强的吐蕃,更是狼子野心迸发,首先是趁唐朝安史之乱出兵河西走廊,一步步蚕食大唐战略和军事经济要地,随后在唐朝撤军河西平叛之际,鲸吞了河西走廊,唐朝和西域失去了联系,西域成了大唐飞地。
泾原兵变后,吐蕃将势力推进到了凤翔一线,三番五次的犯边,不断给唐朝施加巨大压力,唐德宗年间的平凉劫盟,乃是吐蕃对唐朝的一次试探,因为看到大唐如此的羸弱,自此丝毫不把大唐放在眼里。通过此事件后,吐蕃大举入侵安西都护府,西域唐军在回纥的帮助下,坚守了四十年后,最终全部陷落。
吐蕃巅峰
究其历史意义,泾原兵变虽然从表面上看伤害性不大,但是却彻底击垮了盛唐的回光返照。他斩断了唐德宗复兴大唐的壮志雄心,让大唐皇室在天下诸侯和周围藩国面前颜面尽失。而且,间接助力中晚唐极强的一股政治势力宦官群体的野蛮生长。且直接默许了天下藩镇的壮大,为一百多年后的亡国埋下了祸根。